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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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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露

分明已是春日, 夜間涼風拂面也少有寒意,然穆兮窈卻覺一股子涼意自腳底攀上, 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
那日,他是故意的!

他是故意去了她屋教旁人瞧見,故意讓她和他之間被人曲解誤會。

而並非為著什麽臟了衣裳,什麽亂七八糟的體面。

可為何?

還能為何!

若到這般地步還看不出男人的心思,那她便真真是蠢極。

極度的震驚與恐懼令穆兮窈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,一把推開眼前的男人,進了屋去。

她用背抵住屋門, 心緒混亂如麻, 始終難以平息,也不知過了多久,亦不知男人是否還在外頭,她緩緩側首, 看向仍在床榻上安眠的歲歲。

穆兮窈忍不住上前,在床畔坐下, 伸手在半空中細細描摹歲歲的眉眼。

知曉真相後再瞧,她才發現歲歲和他原來真的很像。

想起方才的一幕,穆兮窈垂眸, 不知該作何心情。

她絕想不到,堂堂安南侯, 竟會對她這個“小寡婦”起那般心思。

這並非什麽好事, 她和那安南侯牽扯得越深,歲歲之事就暴露得越快。

看來,後日一早便得出發, 以免夜長夢多!

那廂,林鐸在那緊閉的屋門前靜靜站立許久, 方才折身回了松喬苑。

他這一生自詡活得光明磊落,無愧於心,唯一做過的卑鄙之事,便是想壞了那個小寡婦的名聲,再出面表露心跡,以負責之名,軟硬兼施,逼得她不得不跟在他身邊。

他已然想好了,到時寡婦瑤娘會不久於人世,待將來回了京城,他會讓她重新恢覆容貌,為她重塑一個身份,掖州與京城相隔甚遠,到那時無人再敢嚼她口舌,至於歲歲,也可以“領養”之名,光明正大成為他們的女兒。

他在心中謀劃了一切,卻絕想不到,傳言真的散播開來,她卻選擇“成全”他的名聲,隨旁的男人離開。

林鐸的眸光寒沈下來。

她真的覺得,她走得了嗎!

行至松喬苑,還未入屋,林鐸便見裏廂燈火通明,他劍眉微蹙,但也知府裏下人不敢隨意入內,隔扇門大敞著,他甫一踏入,果聽那清潤熟悉的聲兒傳來,“大半夜的,兄長這是去了哪兒?尋了誰?”

林鐸看著坐在紅漆花梨木圓桌前的魏子紳,語氣淡淡,“可有事?”

魏子紳自是看出他這表兄今日心緒不佳,“也沒什麽,看兄長終於有了閑暇,便迫不及待想告訴兄長一些好消息。”

好消息?

林鐸眉梢微挑,唇間泛著些許自嘲,“你莫不是來瞧我笑話的。”

魏子紳語氣淡然:“柳暗花明又一村,兄長怎就肯定我同你說的定不是好事。”

他將剛泡好的茶水倒入杯盞,擡手示意林鐸落座。

林鐸沈默一瞬,在魏子紳身側坐下,瞥了眼杯中澄澈的茶水,“你倒喜喝茶。”

“品茗靜心,兄長不如也好生耐下性子聽我說道說道。”魏子紳緊接著道,“賜婚一事,兄長怎麽看?”

聽得“賜婚”二字,林鐸眸光驟然銳利了幾分,顯然不喜在此時提起這個話題,“你來,便是為了同我說這些?”

魏子紳不可能感受不到林鐸的不悅,但他還是繼續道:“陛下賜婚,賜的卻是這般家世的女子,想必京中不少人都心下費解,不過仔細想想,卻也不難理解。太後不在宮中,按理,陛下不會私自決定兄長的婚事,可這賜婚的旨意下得這般急,就好像生怕太後得知一般,你說,會是誰在背後慫恿陛下。”

關於這道賜婚的聖旨,打一聽到“穆兮筠”幾字,林鐸心下便有了計較。

果然,來宣旨的公公暗示他當年那場意外,言為了女子清白,需得對那穆家大姑娘負責。

陛下如何能知曉當年之事,林鐸甚至不必想,都能猜到定是那位蕭貴妃的手筆。

他當初中的媚毒,不就是拜這位貴妃娘娘所賜。

至於她為何急著讓陛下替他賜婚,定是怕將來他回了京城,娶了世家貴女甚至是公主,權勢愈大,讓太子如虎添翼。

這於五皇子而言無疑是個莫大的威脅。

更何況,雪災貪汙一事,戶部重創,蕭貴妃和五皇子雖僥幸未牽涉其中,但也因此失了不少朝中的支持,這般情況下,與其坐以待斃,不若主動出擊,將一個七品太常寺典簿之女嫁予他做正妻,以此鉗制太子勢力。

思至此,林鐸眼睫微垂。

而陛下,他那位親舅舅,大抵也存著同樣的想法。

他父親生前保家衛國,本就深受百姓愛戴,久負盛名,再加上最近幾月,他安南侯府更是出盡了風頭。

先是揭露官員侵吞賑災款,欺壓災民,再是研制出藥方,控住疫疾,最後便是大敗蕭國,旗開得勝。

雖得後頭二事,發生於賜婚之後,但樁樁件件,無不謂收攏民心,陛下是他的親舅舅不錯,但亦是九五之尊,同樣會忌憚他安南侯府功高蓋主,有朝一日起不臣之心,才會順勢聽從貴妃的“枕邊風”,趁太後不在京城,下了這麽一道賜婚的聖旨。

想必捷報傳到京城,他那舅舅會無比慶幸做下的這個決定。

林鐸攥緊手中的杯盞,“那穆兮筠,我決計不會娶,娶她,無異於引狼入室。”

不管當年,那穆兮筠是否是被無辜牽涉其中,但如今,她已然成了蕭貴妃的棋子,娶她,不就是讓貴妃名正言順在他身邊安插眼線。

“兄長可想好了如何抗旨?”魏子紳太了解林鐸,料他定是想用太後來改變此事,他提醒道,“想必那穆家大姑娘已然想好了說辭,咬定當年之事是意外,她是無辜失了清白,再加上貴妃推波助瀾,就算有太後,此事恐也難以翻轉。”

他頓了頓道:“若是如此,兄長怕是得放棄瑤娘。”

林鐸擡首看來,便見魏子紳輕笑道:“我知兄長對瑤娘在意,又對她有疑,心下或並不在乎她有個孩子,但又顧忌林家規矩,憂她一個寡婦,沒有家室背景,且喪夫有女,如何在京城那般明爭暗鬥的地方存活,便始終猶疑不決,我說的可對?”

林鐸靜靜看了他半晌,驀然薄唇微抿,似笑非笑,“除我自己,最懂我心思的莫過於你,只不過,你錯了一處。”

他放下茶盞,神色堅定,“猶疑不決是先前,眼下就算她不願,我也絕不會放她走!”

魏子紳笑起來。

他與林鐸相差三歲,自幼一起長大,他始終很敬佩這位表兄,也願意助他重振安南侯府。

可這麽多年,他看著他這表兄青雲直上,卻愈發活得冷漠麻木,不為物欲世事所動,直至遇到這瑤娘。

那怎也想要得到手的執拗,終是令他有了些許為人的鮮活色彩。

“其實,倒也並非沒有兩全之法。”他緩緩開口,“若當年那與兄長生了意外的,並非穆兮筠呢?”

林鐸劍眉蹙起,“你是何意?”

魏子紳面上的笑意變得意味深長起來,“兄長可知,瑤娘姓什麽?”

看著林鐸一瞬間流露出的茫然,魏子紳倒也不意外,“我也是偶然自歲歲處得知,原來瑤娘姓穆,來自荊縣。我本只是覺得此地耳熟,後來才想起,那太常寺典簿穆致誠在入京前,本是荊縣的縣丞。”

這似乎毫不相幹的兩者倏然被聯系在一起,令林鐸怔忪了一瞬,他雙眸微瞇,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的魏子紳。

“兄長可還記得,我同你說過,穆家二姑娘穆兮窈一直在京郊莊上養病,幾月前病故。但此番阿錚回京,我托他前去調查,才知那穆二姑娘並非在莊上養病,而是未婚先孕,兩年多前,在莊上生下了一個孩子!”

他頓了頓,“是個女孩!”

林鐸雙眸微張,指尖猛然攥緊,他身子前傾,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,“你究竟想說些什麽!”

魏子紳知道他已然聽懂了,他慢條斯理又t為自己斟了杯茶水,“不過這些都只是捕風捉影,悉數只是我的猜測,並沒有證據。然我也好奇,若瑤娘真的是……為何這麽多年不尋上安南侯府,思來想去,或是因著她也許根本不敢確定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。”

他啜了口茶水,定定看著林鐸,“因她曾問過阿錚,三年前可有赴過鎮國公府的春日宴……”

這一番話,若一道驚雷落下,登時令林鐸怔忪在原地。

他失神許久,驀然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,像是覺得荒唐,又像是覺得難以置信,然最後他笑意斂起,只化作一句,“阿紳,多謝你。”

魏子紳勾了勾唇角,“看來兄長知道該怎麽做了。”

是,林鐸已然清楚。

若非魏子紳,他絕不會想到竟還有這般可能。

原是他的,是他的孩子!

那她,也該是他的!

林鐸眸中閃過一絲狠厲。

就算不是,也要變成他的!

翌日午後。

歲歲在巷子的臺階上獨自坐著,她不知發生了什麽,原跟她一道玩的孩子突然便不跟她玩了,他們好似說了娘的壞話。

她也聽不懂,什麽勾引男人,不要臉,但她知道,他們在欺負娘,歲歲最討厭別人欺負娘了,他們不同她玩,她還不願意呢!

不過,還是有小月兒同她一道玩的。

只是今日,小月兒被她娘叫走了,便剩下她一個人。

歲歲托著腮,望著萬裏晴空,突然聽得一聲“汪”,她循聲看向巷子盡頭,烏溜溜的大眼睛一下便亮了。

“大黑!”

那通身黑黝黝的大犬不是她的大黑是誰,不去軍營,歲歲已然好一段日子沒見過大黑了,先頭娘去照顧那些患了疫疾的人,她被安置在蜜餞叔叔的帳子裏,就是大黑與她日夜做伴。

歲歲撲騰著兩條小短腿歡喜地跑過去,想要好生抱抱她的大黑,卻見得那大黑犬一下轉過身,往另一個方向而去。

“大黑,等等歲歲。”

歲歲快跑著跟上去,那黑犬如同在前頭引路一般,跑一段便停下來,回頭等歲歲追上來,再繼續向前跑。

跑了一盞茶的工夫,歲歲頗有些氣喘籲籲,終於見得大黑犬跑進一個院門後停了下來。

這門好高,門上還有漂亮的雕花,歲歲艱難地爬過門檻,就見得一人立在院中,摸著身側大黑犬的腦袋,旋即對她招了招手。

“大黑叔叔!”

歲歲一時也忘了累,驚喜地快步跑過去,教男人長臂一撈,抱了起來。

“可要吃桂花糕?”林鐸問道。

光聽到桂花糕幾字,歲歲口水都要掉下來啦,她重重一點腦袋,奶聲奶氣道:“要!”

林鐸抱著她入了屋,放在內間的小榻之上,歲歲坐在榻沿,小腿晃呀晃,盯著榻桌上的桂花糕兩眼放光,卻是未動,直到聽得一句“吃吧”,方才伸出手抓了一塊香噴噴的桂花糕塞進嘴裏。

見她囫圇吃了兩個,林鐸蹙眉,倒了茶水予她,“慢些吃,莫噎著。”

歲歲這才放緩動作,喝了茶,又吃了一塊,她有些猶豫地擡首問道:“大黑叔叔,歲歲能拿兩塊走嗎?”

“不能在這廂吃嗎?”林鐸問道。

歲歲嘟了嘟嘴,“歲歲想帶回去,娘一塊,歲歲一塊,歲歲的藏起來,歲歲要走了,以後吃不著了。”

說著,她垂下腦袋,水汪汪的眼眸裏露出些許失落。

林鐸薄唇微抿,“你想走嗎?離開將軍府。”

歲歲的腦袋頓時搖得跟撥浪鼓似的,“這裏好,歲歲不想走,這裏吃飽飽,不冷,沒有壞人,打娘。”

聽得此言,林鐸眸光微凜,“有人,打過你娘!”

她竟還挨過打!

“嗯,壞姨姨,讓人打娘的臉,踢娘。”

一想起那個場景,歲歲的眼圈便紅了,她小,但她記得,每次那個壞姨姨來,娘都讓她躲在屋裏不要出來。

但她趴在門上,透過縫縫看見了,娘咬著唇任她們打,娘一定很疼,但她不吭聲,不喊疼,可是唇都被她咬破了,流了紅紅的血。

但即便如此,等那壞姨姨走了,娘也會紅腫著臉,開門笑著將她抱起來,溫柔地告訴她別怕。

見小丫頭心疼娘親,揉著眼淚倏然抽泣起來,林鐸一把將她抱到膝上,他也沒哄過孩子,亦無絹帕,便只能用衣袂替她拭了鼻涕眼淚。

待她平靜下來,林鐸低聲問道:“歲歲,你娘叫什麽名字?”

“瑤娘。”歲歲想也不想道。

林鐸楞了一瞬,旋即試探道:“你娘不是姓穆嗎?”

穆?

歲歲眨了眨眼,“那是娘的另一個名字。”

那名字可難念了,歲歲想大抵就是因著難念,所以大家才不用它喊娘吧,而用娘的另一個名字“瑤娘”。

小孩子尚且懵懂,哪能分得清什麽是名字。

林鐸耐著性子,又問:“那你娘的另一個名字是什麽?”

歲歲看著林鐸的眼睛,啟唇一字一句道:“叫穆、兮、窈……”

穆兮窈!

林鐸的手陡然攥緊。

她果真是穆家二姑娘!

林鐸看向榻桌,打開上頭放著的木匣,拿出其內之物給歲歲瞧,“歲歲可曾見過這樣的物件?”

歲歲小手接過,翻來覆去看了片刻,小腦袋點了點,“嗯。”

“哪兒見過?”

“娘那兒。”歲歲伸手同林鐸描述,“但是碎的,比這個,大。”

林鐸眸光微亮,表面卻是不動聲色,他垂眸,凝視著懷中的歲歲,許久,伸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撫了撫。

歲歲坐在他懷裏,擡著小臉,只覺大黑叔叔似乎有些奇怪,看她的眼神,突然變得格外溫柔。

好一會兒,她看見大黑叔叔開口,問她。

“歲歲想要爹爹嗎?”

出發當日,天公不作美,及至四更,便淅淅瀝瀝下起雨來,待得天亮仍是未歇,方成提議,要不多等一日再走,可穆兮窈卻是等不了了。

言明日下不下雨也還未知,早走晚走也沒甚區別,不如早些出發。

方成其實也想著早些離開,雖說瑤娘並未答應嫁給他,但他總覺得,瑤娘既得願意隨他一塊走,那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。

他雇了輛馬車,幫著穆兮窈將東西搬上車,道在側門那廂等她。

穆兮窈頷首,今日就要離開,離開前,她特意去跟幾個嬸子道了別。徐嬸與陳嬸頗是不舍她,趙嬸今日休息,未去軍營,也是同她依依惜別了一番。

自幾個嬸子那廂出來,穆兮窈便去尋歲歲,歲歲也去找小月兒了,她長到兩歲多,還是頭一回交到好朋友,她說她也要和小月兒好生道個別。

穆兮窈尋到小月兒的住處,卻是沒見著歲歲,詢問之下,小月兒道,歲歲同她說,她還要去尋大黑。

大黑?

穆兮窈知道大黑是誰,是安南侯養的那條大黑犬。先頭戰起,侯爺便派人將那大黑犬送回了將軍府,聽說眼下一直在松喬苑養著。

那歲歲,是去松喬苑了?

穆兮窈心一提,折身便往松喬苑的方向而去。

及至垂花門前,她稍止了步子,猶豫片刻,方才入內,這松喬苑和她第一次來時一樣,四下無人,安安靜靜的。

穿過堂屋,及至主院,穆兮窈覆又停下,在院中喊了幾聲歲歲,無人應答。

她看向大敞的屋門,攥了攥手心,心一橫,提步走了進去。

外屋空蕩,穆兮窈並未看見歲歲,便又往內屋而去,卻也不見歲歲的身影。

她心下焦急,既不在這兒,歲歲究竟去了何處?

她轉身欲離開,卻聽“吱呀”一聲響,外間的門扇被緩緩閉攏了去。

穆兮窈擡首看去,便見男人提步幽幽朝她而來。她驚了驚,私自闖屋本就沒理,忙低身福了福,告罪道:“侯爺恕罪,奴婢……是來尋歲歲的。”

男人的聲兒平靜如水,“歲歲被我安置在了別處。”

別處!

穆兮窈頓生出幾分慌亂,但還是努力穩了穩心神,“歲歲調皮,可是叨擾了侯爺,奴婢這就將她帶回去。”

她說話間,男人已然行至她的跟前,她聽見他低沈渾厚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,“或許,你沒有什麽想對我說嗎?”

穆兮窈擡眉小心翼翼地看向他,便見男人眸光灼灼若攢著一團烈火,她因著心虛周身發僵,垂下眼去,哪敢與他對視。

她默了默道:“奴婢要走了,這段日子多謝侯爺照拂,山高路遠,想來往後奴婢和侯爺當是很難再見,望侯爺事事如意,平安順遂。”

話音才落,她聽見他一聲低笑。

這笑頗為瘆人,穆兮窈背脊登時攀上一陣涼意。

“既然要走,那你丟在t我這兒的東西,也該還給你了。”

丟在他這兒的東西?

穆兮窈茫然地擡首看去,思忖片刻,實在想不起自己丟了什麽。

心下納罕間,便見一個小巧的木匣被遞至眼前,她伸手接過,緩緩展開。

木匣內是一枚溫潤的羊脂玉佩,不過只有半枚。

這玉佩怎的會在……

穆兮窈秀眉微蹙,但很快,她面露驚愕,驀然反應過來。

不對,這並非她所藏的那半枚!

“這東西在我手上三年,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。你現在,仍是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……”

男人寒涼的嗓音在穆兮窈耳畔盤旋,卻令她的腦中一片空白。

他知道了!

他知道歲歲的事了!

她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,可她還是壓下心底的慌亂,強作鎮定道:“奴婢不懂侯爺在說什麽,此物並非奴婢的。”

她將那木匣擱在一旁的桌案上,福了福身,“時候不早,方大哥還在等奴婢,還請侯爺讓奴婢接回歲歲,早些趕路。”

“趕路,你能去哪兒?”

男人步子再前,穆兮窈只得後退,卻已是退無可退,轉眼便被壓在那敞開的窗前。

窗外雨打海棠,花枝在風中搖搖顫顫,雨水濺進來,濕了穆兮窈的後頸,生出絲絲涼意。

她用手支著窗框,被迫擡首看向眼前之人,雨水的涼全不及男人眸中涼意的十之一二。

“死了夫君?”

她看見他扯了扯唇角,面露嘲意。

“穆兮窈,你莫不是還想給我的孩子尋別的爹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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